隨州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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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小說精選(持續(xù)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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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夢中的綠洲
時間:
2016-1-8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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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小說精選(持續(xù)更新中)
是誰害死了狗
文/田杕(di)
桃源鄉(xiāng)群山環(huán)繞,經(jīng)濟落后但民風淳樸。上小學的時候,我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過一段時間,對此深有體會。
一天早晨,上學路上,同學王亮說,誰要敢摸一摸那條狗的耳朵,我就請他吃雪糕。路邊爬著一條大黃狗,氣勢洶洶的,挺嚇人。小伙伴們都不敢接招。我逞能道“看我的”,就走上前……。結果可想而知,雪糕沒吃成,手腕子還被咬了個血窟窿,光打疫苗就花了二百多。
吃過晚飯,家里來了一個人,端了一盆東西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個勁地向媽媽道歉,說都是自家的狗不好,把孩子給咬了。家里窮,東取西借才湊了一百塊錢。他把那一摞錢遞給媽媽。媽媽不要,說不怨狗,是孩子調(diào)皮,怨孩子。他就把錢扔在了沙發(fā)上,轉(zhuǎn)身往外走。媽媽沒辦法,問他盆子里裝的是什么,讓他端回去。他說,是狗肉啊,這里的風俗就是這樣,誰家的狗咬了人,就得把狗殺了,給被咬的人吃肉,壓驚,還防病。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真可惜了那條狗。
狗肉可真香!令人沒齒難忘。我為此感到內(nèi)疚,是長大后的事情了。狗是人類的朋友,怎么能吃呢?算起來,是我害死了大黃狗。
前些日子,在小學同學的微信群里,我又說起了這段往事。沒想到,王亮發(fā)了一個不屑的表情,說,扯淡,根本就沒那么個風俗。狗主人是大老劉,那年他兒子想當兵,而你爸爸正好是武裝部長……
關上手機,我失眠了:到底是誰害死了狗?是我,是爸爸,還是大老劉呢?好像都是,又都不是。(575字)
作者:
夢中的綠洲
時間:
2016-1-9 00:03
本帖最后由 夢中的綠洲 于 2016-1-9 00:04 編輯
認糧
文/左世海
重病在床的爹對回來看望他的兒子說:小區(qū)門口附近有個雜糧店,你去給我買點糧食回來。
兒子有些不解,道:我見廚房的米面袋子大都滿著,咋還要去買?
爹聽了,目光轉(zhuǎn)向透進幾縷陽光的窗戶,沉思不語。
讓你買你就去買吧!這時娘摸索著走進臥室,對一旁發(fā)愣的兒子說:你爹和土地打了大半輩子交道,這時候想看看田里長出的谷物,心里可能更踏實一些。
記著,就買那種沒加工過的糧食,種類全一些,但不要多,每樣半斤就行,爹見兒子準備出門,又有氣無力地叮嚀道。
不久,兒子提著用小塑料袋分裝的七、八種雜糧回來了。爹示意他將袋子拿到床前。
爹將粗糙的手指伸入袋子,依次磋摸過里面的糧食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娘,你來試著摸摸?爹對娘說。
娘聽了,慢慢將手伸入一個袋子。
你能摸出嗎?這是啥?爹問。
像是小麥,但顆粒卻有點瘦長,對了,是莜麥!娘肯定道。
你再摸摸這些?爹又將幾個袋子送到娘的手中。
這個顆粒比小米大,應該是黍子!這是蕎麥,沒錯!這圓圓的是豌豆、這個是……
娘邊摸邊笑著說。
爹聽后點點頭,眼眶卻開始有些濕潤起來。
把這些袋子對應著挽到廚房的面袋上去。爹喘著氣,吩咐兒子。
這!兒子遲疑著,依舊不解。
爹嘆了口氣,緩緩地說:自去年你娘失明后,家里一直是我做飯伺候她,如今我已沒有多少時日了,我走后,你不在她身邊,你娘得一個人學會照顧自己。她看不見,嗅覺又差,我擔心她做飯時,辨不清那些米面,把這些袋子挽上去,只要她一摸,就明白了。(590字)
作者:
夢中的綠洲
時間:
2016-1-9 17:12
《二人世界》
文/孫子故里
“今晚你洗碗!”
“我不,你洗!”
“上星期是我洗的,這星期輪到你了!”
“不行,這星期要改,一三五七你洗,二四六我洗!”
“我不同意……”
保留節(jié)目又在上演。小兩口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 唇槍舌劍,互不相讓,誰也不肯妥協(xié)。
水池里的碗筷已經(jīng)積了一大堆。
第二天早晨,她去上班,忽然發(fā)現(xiàn)水池里的碗筷都不見了,她疑惑著走到廚房,拉開櫥柜,看到碗筷已經(jīng)全部洗好,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那里。
她好感動,手捂胸口,眼睛一閉:“老公,謝謝你,你還是疼我的!”
他今天休息。起床以后,他也看見碗筷已經(jīng)洗好,他好感動,眼睛一閉,心里涌起一縷深深的自責。
這天,他像變了個人,一個人在家大掃除,擦玻璃,拖地板,把所有房間的衛(wèi)生清理了一遍。
傍晚,她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家里的面貌煥然一新,跑到廚房,發(fā)現(xiàn)晚飯也已經(jīng)做好,她激動壞了,淚眼婆娑,一頭撲倒男人懷里,然后,她一連在男人臉上留下了十幾個熱吻。
飯閉,小兩口爭著搶著去洗碗,可誰也不肯讓步,最終,只好兩人一起洗。
水池里,兩雙手在碰觸,在糾纏,洗碗的溫情溢滿整個房間。
這時,窗外人影晃動,原來是一位大媽。大媽聽完房間里的笑鬧聲,不由輕輕地搖頭:“非要過什么二人世界,害得老媽像做賊一樣,好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媽媽也該回家了!”
說完,大媽抓著手中的鑰匙,輕手輕腳,轉(zhuǎn)身離去。
作者:
夢中的綠洲
時間:
2016-2-22 20:29
【莫言閃小說作品五題】
【作者簡介】莫言(1955年2月17日- ),原名管謨業(yè),生于山東高密縣,中國當代著名作家。其作品深受魔幻現(xiàn)實主義影響,代表作有《紅高粱》、《檀香刑》 、《豐乳肥臀》等,其中《蛙》獲第八屆茅盾文學獎。1980年代以來,他以一系列鄉(xiāng)土作品崛起,充滿著“懷鄉(xiāng)”以及“怨鄉(xiāng)”的復雜情感,被歸類為“尋根文學”作家。2012年10月11日,莫言獲得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稱莫言“用魔幻般的現(xiàn)實主義將民間故事、歷史和現(xiàn)代融為一體”。
手
她伸出一只手,讓我們輪流握過,然后幽幽地說:“我的手,原來很好看的。我的手好看的時候,連我自己都看不夠。那時候沒有手套,村子里的人誰也沒有手套。我用羊毛線給自己編織了一副。我的男人很生氣,說,你的手,有那么嬌貴嗎?他把我的手套扔到火塘里燒了。但很快我就又織了一副。我對他說,如果你把這副燒了,我就會離開你。”
我的手,是全世界最好看的手,這不是我自吹,這是馬司令說的。馬司令有很多女人,見過很多女人的手,他的話有分量,你們應該相信。我五十多歲時,身上的皮膚都起了皺,變粗了,變柴了,但我的手還是那樣細嫩,村子里那些大閨女的手,摸起來也不如我的手好。我丈夫后來到山外邊當了官,折騰得不行了,回來找我,我摸摸他,他就好了。他嘴巴碎,出去胡亂說,就傳開了。他帶著一個比他大很多級的官來找我摸,我不摸。丈夫打我。我說,你殺了我我也不摸。他搖搖頭,說,你是對的,我們不摸,如果你摸了,我就是畜生了。于是他就辭官回了家,一直到死也沒離開……”
女人
我哥哥用騾子馱來了一個年輕女人,眼睛很黑,看上去很憂傷。哥哥對我說:“弟弟,這個女人,是我們共同的媳婦。將來她生了孩子,也是我們共同的孩子!
那時我只有十六歲,見到女人就羞得滿面通紅。我哥上山去砍柴,剩下我們倆在家。她教會了我和她睡覺,讓我知道了男人和女人睡覺,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后來,我哥被狼禍害了,她就成了我自己的女人。我哥死后的第三天,我想和她睡覺,她說不行。但到了第四天晚上,月亮出來的時候,她在黑暗中摸摸我的手,說:“來吧。”我問她:“你不是說不行嗎?”她說:“昨天不行,今天行了!
井臺
他把毛驢拴在棗樹下,驢駒子便撲上來吃奶。母驢似乎有些煩,躲閃了幾下,就任著驢駒子吃。他從樹邊的井里提上一木桶清水,脫下衣裳,用水瓢舀著水,從頭上往下澆。水很冷,他打著噴嚏,抖動著身體。母驢定定地看著他,仿佛有什么話要說。這時,一個黑臉的胖大婦人,提著木桶來到井邊,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說:“你可真夠涼快的!”他一怔,手中的瓢掉在地上,臉上浮現(xiàn)出羞愧難當?shù)谋砬。婦人說:“還記得去年你干過的事情嗎?”他搖搖頭,說:“我當時喝多了,像做夢一樣!眿D人道:“男女的事,本來就是做夢,你還爭辯什么?”他從地上抓起一把驢糞,說:“你說得對,我不應該爭辯。”接著他就把驢糞掩到嘴巴里,嗚嗚嚕嚕地說:“我不爭辯了,一切聽你的,你說吧!蹦桥藫u搖頭,道:“你連驢糞都吃了,我還說什么呢?我不說了!
脆蛇
陳蛇說,有一種蛇,生活在竹葉上,遍體翠綠,惟有兩只眼睛是鮮紅的,宛如一條翠玉上鑲嵌著兩粒紅色的寶石。蛇藏在竹葉中,很難發(fā)現(xiàn)。有經(jīng)驗的捕蛇人,蹲在竹下,尋找蛇的眼睛。這種蛇,是胎生,懷著小蛇時,脾氣暴躁,能夠在空中飛行,宛如射出的羽箭。如果你想捕懷孕的蛇,十有八九要送掉性命。但這種蛇不懷孕時,極其膽小。人一到它的面前,它就會掉在地上。這種蛇身體極脆,掉到地上,會跌成片斷,但人離去后,它就會自動復原。有經(jīng)驗的捕蛇人,左手拿著一根細棍,輕輕地敲打竹竿,右手托著一個用胡椒眼蚊帳布縫成的網(wǎng)兜。蛇掉到網(wǎng)兜里,直挺挺的像一根玉棍。這時要趕緊把它放在酒里浸泡起來。陳蛇是一個很有資歷的捕蛇人。柳宗元的《捕蛇者說》寫的就是他的祖先。
陳蛇最終還是被毒蛇咬死了。在他的葬禮上,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那種脆蛇,懷孕時脾氣暴躁,不懷孕時性格溫柔,這說的是雌蛇。
狼
那匹狼偷拍了我家那頭肥豬的照片。我知道它會拿到橋頭的照相館去沖印,就提前去了那里,躲在門后等待著。我家的狗也跟著我,蹲在我的身旁。上午十點來鐘,狼來了。它變成了一個白臉的中年男子,穿著一套洗得發(fā)了白的藍色咔嘰布中山服,衣袖上還沾著一些粉筆末子,像是一個中學里的數(shù)學老師。我知道它是狼。它俯身在柜臺前,從懷里摸出膠卷,剛要遞給營業(yè)員。我的狗沖上去,對準它的屁股咬了一口。它大叫一聲,聲音很凄厲。它的尾巴在褲子里邊膨脹開來,但隨即就平復了。我于是知道它已經(jīng)道行很深,能夠在瞬間穩(wěn)住心神。我的狗松開口就跑了。我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將膠卷奪了過來。柜臺后的營業(yè)員打抱不平地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樣霸道?”我大聲說:“它是狼!”它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無聲地苦笑著。營業(yè)員大聲喊叫著:“把膠卷還給人家!”但是它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等我追到門口時,大街上空空蕩蕩,連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一只麻雀在啄著一攤熱騰騰的馬糞。
等我回到家里時,那頭肥豬已經(jīng)被狼開了膛。我的狗,受了重傷,蹲在墻角舔舐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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