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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上書
文/康有為
康有為(1858~1927),一名祖詒,字廣廈,號長素,戊戌政變后,易號更生,廣東南海人。著有《戊戌奏稿》、《大同書》、《康南海先生詩文集》等。
光緒二十四年正月初八日(1898年1月29日)具奏具呈工部主事康有為,為外畔危迫,分割薦至,急宜及時發(fā)憤,大誓臣工,開制度新政局,革舊圖新,以存國祚,呈請代奏事:竊自馬江敗后,漢人據(jù)越,職于此時,隱憂時事,妄有條陳,發(fā)日本之陰謀,指朝鮮之蓄患。以為若不及時變法,數(shù)年之后,不能立國。已而東師大辱。遂有割臺補款之事。于是,外邦蔑視,海內(nèi)離心。職憂憤迫切,謬陳大計,請及時變法,圖保疆圉。妄謂及今為之,猶可補牢,如再徘徊遲疑,茍且度日,因循守舊,坐失事機,則外患內(nèi)訌,旦夕瓦解,后欲悔改,不可收拾,雖有善者,無如之何。危言狂論,冒犯刑誅。荷蒙皇上天地之量,俯采芻蕘,下疆臣施行,以圖臥薪嘗膽之治。職誠感激圣明,續(xù)有陳論,格未得達,旋即告歸。
去國二年,側(cè)望新政,而泄沓如故,土室撫膺,閉門泣血。頃果有德人據(jù)膠之事,邀索條款。和議甫定,而英俄乘機邀索,應(yīng)接無暇,山東復(fù)有命案,德使翻然,教堂遍地,處處可以開釁,諸國接踵,其何以堪之。職聞膠變,從海上來,聞萬國報館,議論沸騰,咸以分中國為言,海內(nèi)震惶,亂民蠢動。頃元旦日食,天象告變,警戒非常,瓜分豆剖,大露機牙,棟折榱壞,同受傾壓。用敢萬里浮海,再詣闕廷,思竭愚誠,冀裨萬一。蒙大臣延詢以善后變法大計,用敢冒昧陳露,以備皇上采擇焉。職竊考大地百年來,守舊諸國,削滅殆盡。有亡于一舉之割裂者,各國之于非洲是也。有亡于屢舉之割裂者,俄德奧之于波蘭是也。有盡奪其政權(quán)、利權(quán),而一旦亡之者,法之于安南是也有遍據(jù)其海陸形勝,而漸次亡之者,英之于印度是也。此皆泰西取國之勝算,守舊被滅之覆轍,近事彰彰者也。當此主憂臣辱之日,職亦何忍為傷心刺目之談。然自東師辱后,泰西以野蠻鄙我以黑奴侮我,故所派公使,皆調(diào)從非洲,無一調(diào)自歐洲者。按其公法均勢保護諸例,只為文明之國,不為野蠻。
十年前吾幸無事者,諸國方分非洲耳,今分地已訖,無地可圖,故聚謀以分中國為事。剖割之圖,傳遍大地,擘畫詳明,絕無隱諱。此尚虛聲,請言實跡:俄、德、法何事而訂密約?英、日何事而訂深交?土、希之役,何以惜兵力不用?戰(zhàn)艦之數(shù),何以競厚兵而相持?譬猶地雷四伏,藥線交通,一處火燃,四面皆應(yīng),膠警乃其借端,德國固其嚆矢耳。
二萬萬華腴之地,四萬萬秀淑之民,諸國眈眈,朵頤已久,慢藏誨盜,陳之交衢。唾手可得,俯拾即是,如蟻慕膻,聞風并至,失鹿共逐,撫掌歡呼。其始壯夫,動其食指,其后老稚,亦分杯羹,諸國咸來,并思一臠。昔者安南之役,十年乃有東事,割臺之后,兩載遂有膠州,中間東三省,龍州之鐵路,滇粵之礦,土司野山之邊疆,尚不計矣。自爾之后,赴機愈急,蓄勢益緊,事變之來,日迫一日,浸假如埃及之管其戶部,如土耳其之柄其國政。樞垣、總署,彼皆可派其國人,公卿督撫,彼且將制其死命。鞭笞親貴,奴隸重臣,囚奴士夫,蹂踐民庶。又其甚則且如土耳其之幽廢,如高麗之禍及宮闈;又甚則如安南之盡取其土地人民,而存其虛號;又如波蘭之宰割均分,而舉其國土;馬達加斯加以挑水起釁而國滅,安南以爭道致命而社墟。蟻穴潰堤,釁不在大。
職恐自爾之后,皇上與諸臣雖欲茍安旦夕而不可得矣。后此數(shù)年,中智以下,逆料可知,必無解免。然其他事職猶可先事言之。若變?nèi)璺浅#瑒t不惟輟簡而不忍著諸篇,抑且泣血而不能出諸口。處小朝廷而求活,則胡銼所羞;待焚京邑而憂惶,則董遇所鄙。此則職中夜屑涕,仰天痛哭而不能已于言者也。夫以二萬萬方里之地,四萬萬之民,皇上撫而用之,何求不得,誰為束縛其手足耶?然伏觀皇上,憂憤之心,昭于日月,密勿重臣,及六曹九列之賢士大夫,憂國之誠,癯顏墨色,亦且暴著于人。顧日言自強,而弱日甚,日思防亂,而亂日深者,何哉?則以國是未定故也。夫國是者,猶操舟之有柁,羅盤之有針,趨向即定,而后駛行求前,其有赴程或遲,不能速登彼岸,則或因風霧見阻,或責舟人情勤;若針之子午未定,柁之東西游移,即使舟人加力,風帆大順,而遙遙莫適,悵悵何之。甚且之楚而北行,馬疾而愈遠矣。
夫今日當大地忽通,萬國競長之時,迥非漢唐宋明一統(tǒng)之舊各國治法、文學(xué)、技藝、制造、財富、武備之盛,迥非匈奴、突厥愚獷之風。以地言,則英俄倍我;以新政言,則自英人培根變法,至今五百年,政藝日新,而我今始用之,其巧拙與彼有一與五百之比;以財富言,英人勻算,人有二萬七干鎊,而吾民鳩形菜色,不及十金,今鎊價值銀十一圓,是英人人有三十萬元,是吾貧富較彼,有一與三萬之比。英、美賦稅皆七十萬萬,而吾僅七千萬,以兵言,則泰西強國皆數(shù)百萬,鐵艦百數(shù),而吾無一勁兵,無一鐵艦,則不在比數(shù)之列。此固中國四千年來之變局,亦祖宗二百年來所未遇也。
以吾閉關(guān)之俗,忽當競長之時,絺(紗字少改谷)宜于夏日,雨雪既至,不能不易重裘;車馬宜于陸行,大河前橫,不能不易舟楫。外之所感既異,內(nèi)之備御因之。故大易貴乎時義,管子貴乎觀鄰,水漲堤高,專視比較。若執(zhí)舊方以醫(yī)變癥,藥既不對,病必加危。故當今日而思圖存,舍變法外,更無他巧。此固萬國謀自強者,所殊途而一轍;亦中外談經(jīng)濟者,所異口而同詞,臣民想望,有不可不變之心:外國逼迫,有不能不變之勢。然則今日之國是,莫有出于盡革舊習,變法維新者矣。自同治、光緒以來,總署、使館、同文館、招商局、制造局、稅務(wù)司、船政廠、電線、鐵路之設(shè),皆采用新政,非祖宗之舊法矣。皇上與諸臣,審時度勢,圖謀自強,亦固知法之不能不變矣。徒以根本未變,大制未新,少襲皮毛,未易骨髓。譬猶廈屋朽壞,岌岌將傾,而粉飾補漏,糊裱丹青,思以支柱,狂風暴雨之來,求不覆壓,豈可得哉?故外侮一來,絕無可恃。猥以萬里大國,委命他人,一使狂言,舉國震懾,聽其到割,此真自古絕無之事。安有撫萬里之大國,而無計若此者乎惕然而至于此者,則以國是未決,變法未盡,午針搖蕩,操柁游移。加以風霧晦冥,波濤大作,其船雖大,必覆無疑。夫病癥既變,宜用新方;歲步既更,宜革舊歷。易貴觀會通,以行典禮!墩撜Z》稱:孝無改父道,不過三年;則四年后,可改無疑。
且今之制度,并非祖宗之法,皆秦漢自私之術(shù),元明展轉(zhuǎn)之弊耳,豈復(fù)有三代道德之美哉?抗言守祖宗之成法者,不過為胥吏之窠臼、好人之憑借耳,豈有祖宗分毫之意哉?《大學(xué)》稱:日新又新,其命維新。伊尹稱:用新去陳,病乃不存。故新則和,舊則乖;新則活,舊則板;新則疏通,舊則阻滯;新則寬大,舊則刻薄。自古開國之法無不新,故新為生機;亡國之法無不舊,故舊為死機。更新則乳虎食牛,守舊則為叢驅(qū)爵。世祖章祖皇帝入關(guān),即大變太祖、太宗八貝勒、八旗之法,以維新垂治矣。近俄與日本、暹羅,變政維新,遂以辟地自強矣。印度、土耳其、埃及,守舊不改,遂以削地滅亡矣。夫守祖宗之成法,而不能守祖宗之地,與稍易其法,而能保其地,孰為得失?狃中國之體制,而不能保中國之民,與稍變其制,而能保其民,孰為輕重?新舊變守之效如此,皇上果何擇焉?然皇上雖赫然發(fā)憤,思變圖存,職竊慮數(shù)千年之舊說,易為所牽;數(shù)百年之積習,易為所滯。夫非常之原,黎民所懼;吐下之方,庸醫(yī)畏投。非有雷霆霹靂之氣,不能成造立天地之功;非天下之至強者,不能掃除也。后有猛虎,則懦夫可以跳澗溪;室遭大火,則吝夫不復(fù)惜什器。惟知之極明者,行之極勇,然非天下之至明,不能洞見也。伏愿皇上召問群臣,審量時勢,反復(fù)辯難,決定國是,確知舊習之宜盡棄,補漏之無成功,別立堂基,滌除舊弊。以地方二萬萬方里之大,人民四萬萬之眾,物產(chǎn)二十六萬種之繁,加以先圣義理,人人之深,祖宗德澤,在人之厚,此地球各國之所無,而諸國之所羨絕者也。以皇上之明,居莫強之勢,若發(fā)憤更始,變法一新!睹献印分^;王猶反手,雖為政地球何有焉,惟中國為然。今雖稍遲,補牢未晚,雖未遽轉(zhuǎn)弱而為強,而倉卒可圖存于亡;雖未能因敗以成功,而俄頃可轉(zhuǎn)亂為治,是在皇上志力之淺深,變法之遲速,以為收效之大小而已。然徒言變法,條理萬端,隨舉類無功,此當世之士,略能言之,職亦嘗上陳之。惟以推行之本末,先后之次序,章程節(jié)目之繁,剛?cè)釋捗椭,從何下手,乃無疑惑,從何取法,乃無弊端。如作書畫,必當有佳譜,仿摹尤貴見墨跡,臨寫庶不走作,乃易揣摩。職竊為皇上上下古今、縱橫中外思之,堯舜三代之道在愛民,皇上必已孰講之。
職愿皇上常諷《孟子》,而深知其意。句踐燕昭之行在雪恥,皇上當已習聞之,職愿皇上熟誦《國語》、《國策》而誓于心。若至近之墨亦可摹,絕佳之畫譜可臨者,職于地球中新興者得二國焉:曰俄、曰日。職愿皇上,以俄國大彼得之心為心法,以日本明治之政為治譜而已。昔彼得為歐洲所擯,易裝游法,學(xué)于船匠,變政而遂霸大地,日本為俄、美所敗,步武泰西,乃至易服改制而雄視東方。此二國者,其始遭削弱與我同,其后底盛強與我異。日本地勢近我,政俗同我,成效最速,條理尤詳,取而用之,尤易措手。職譯纂累年,成《日本變政考》一書,專明日本改政之次第。又有《彼得變政記》,頃言繕寫,若承垂采,當以進呈。若西人所著之《泰西新史攬要》、《列國變通興盛記》,于俄、日二主之事,頗有發(fā)明,皇上若俯采遠人,法此二國,誠令譯署并進此書,幾余披閱;噬蟿诰挂庵v之于上,樞譯諸大臣各授一冊,講之于下,權(quán)衡在握,施行自異,起衰振靡,警聵發(fā)聾,其舉動非常,更有迥出意計外者。風聲所播,海內(nèi)懾聳,職可保外人改視易聽,必不敢為無厭之求。蓋遇昧者,其膽豪;見明者,則氣怯,且慮我地大人眾,一旦自強,則報復(fù)更烈。非皇上洞悉敵情,無以折沖樽俎,然非皇上采法俄、日,亦不能為天下雄也。考日本維新之始,凡有三事:
一曰大誓群臣,以革舊維新,而采天下之輿論,取萬國之良法:
二曰開制度局于宮中,征天下通才二十人為參與,將一切政事制度,重新商定;
三曰設(shè)待詔所,許天下人上書。日主以時見之,稱旨則隸入制度局,此誠變法之綱領(lǐng),下手之條理,莫之能易也。
伏愿皇上采而用之,因日食之警,震動修德,除舊布新;擇吉日大誓百司、庶僚于太廟;或御乾清門,下招申警,宣布天下,以維新更始。上下一心,盡革舊弊,采天下之輿論,取萬國之良法,俾趨向既定,四海向風。然后用南書房,會典館之例,特置制度局于內(nèi)廷,妙選天下通才十數(shù)人為修撰,派王大臣為總裁,體制平等,俾易商榷,每日值內(nèi),同共討論,皇上親臨,折衷一是,將舊制新政,斟酌其宜。某政宜改,某事宜增,草定章程,考核至當,然后施行。其午門設(shè)待詔所,派御史為監(jiān)收,許天下人上書,皆為傳達發(fā)下制度局議之,以通過天下之情,盡天下之才,或與召見,稱旨者擢用,或攉入制度局參議。其將來經(jīng)濟特科錄用之才,仿用唐制,開集賢延英之館以待之,拔其尤者,選入制度局,其他條陳關(guān)涉新政者,皆發(fā)制度局議行。蓋六部為行政之官,掌守例而不任出議,然舉行新政,無例可援。軍機出納喉舌,亦非論道經(jīng)邦,跪?qū)暱,豈能討論?偸鹄в谕饨,且多兼差,薄書期會,刻無暇晷。變法事體大,安有無論思專官而可行乎?周公思兼三王,仰思待旦;《中庸》稱:博學(xué)審問,慎思明辨,而后篤行。今有辦事之官,而無議論之官,譬有手足,而無心思,又以鼻口而兼耳目,不學(xué)問思辨,而徒為篤行。夜行無燭,瞎馬臨池,宜其叢脞也。若開局討論,專設(shè)一官,然后百度維新,可得精詳。其新政推行,內(nèi)外皆立專局,以任其事;
一、法律局?既f國法律、公法,以為交涉平等之計;或酌一新律,施行于通商口岸,以入萬國公法之會。
二、稅計局。掌參用萬國之稅則,定全地之稅,戶口之籍,關(guān)稅之法,米祿之制,統(tǒng)計之法,興業(yè)之事,公債之例,訟紙之制。
三、學(xué)校局。掌于京師、各直省即書院、佛寺為學(xué)堂,分格致、教術(shù)、政治、醫(yī)律、農(nóng)礦、制造、掌故、各國語言文字諸科,別以大小公私,并立師范、女學(xué)而廣勵之。其有新書、新藝、新器者,獎勵焉。
四、農(nóng)商局。掌凡種植之法,土地之宜,懇(墾)殖之事,賽珍之會,比較之廠?纪廉a(chǎn)、計物價、定幣權(quán)、立商律、勸商學(xué)。
五、工務(wù)局。掌凡制造之廠,機器之業(yè),土木之事。
六、礦政局。掌凡天下一切礦產(chǎn)。開礦學(xué),定礦則。凡開礦者隸焉。
七、鐵路局。掌天下開鐵路事。
八、郵政局。掌修天下道路,及遞信、電報之事。
九、造幣局。掌鑄金銀銅三品,立銀行,造紙幣,時其輕重。
十、游歷局。掌派人游學(xué)外國,一法一藝,宜得其詳。其有愿游學(xué)者報焉。
十一、社會局。泰西政藝精新,不在于官,而在于會,以官人寡而會人多,官事多而會事暇也。故皆有學(xué)校會、農(nóng)桑會、商學(xué)會、防病會、天文會、地輿會、大道會、大工會、醫(yī)學(xué)會、各國文字會、津法會、剖解會、植物會、動物會、要術(shù)會、書畫會、雕刻會、博覽會、親睦會、布施會。宜勸令人民立會講求,將會例、人名,報局考察。
十二、武備局。掌編民兵、購鐵艦、講洋操、學(xué)駕駛、講海十二局立而新制舉,凡制度局所議定之新政,皆交十二局施行。其直省藩、臬、道、府,皆為冗員。州縣守令,選舉既輕,習氣極壞,僅收稅、斷獄,與民無關(guān)。故上有恩義而不宣;民有疾苦而莫告。千里之地,僅督撫一人能達于上,而層級十重隔于下,且督撫官尊,久累資格,故多衰吒,畏聞興作。若督撫非入,下雖有才,無能為治,驟言盡革,其事既難。
日本國主之下,小民之上,僅一縣令,雖親王亦充之,故權(quán)尊而親民親政乃達。漢制:百郡以一守領(lǐng)令數(shù)十;宋制;以京官知州縣,皆可為法。昔曾國藩變兵為勇,以收平賊之效。今莫若變官為差,直省道員,凡六七十,每道設(shè)一新政局督辦,照主考、學(xué)政及洋差體制,不拘官階,隨帶京銜,準其專折奏事,聽其辟舉參贊隨員,授以權(quán)任。凡學(xué)校、農(nóng)工、商業(yè)、山林、漁產(chǎn)、道路、巡捕、衛(wèi)生、濟貧、崇教、正俗之政,皆督焉。每縣設(shè)一民政局,由督辦派員,會同地方紳士,公議新政,以厘金與之,其有道府缺出,皆令管理。三月而責其規(guī)模,一年而責其治效;學(xué)校幾所,修路幾里,制造幾廠,皆有計表上達制度局、十二局、軍機處。其治效著者,加秩進祿。凡諸新政人員,就制度局、集賢院、待詔所,及內(nèi)外所保人才,選授略同。南書房差不拘官級,聽辟幕僚,專在得才,與共新政。內(nèi)外本末,指臂靈通,血管注于心房,腦筋遍于全體,簡易廣大,相與更新。然后破資格,厚俸祿,以用人才;停捐納,省冗員,以清士路;振親王、重臣游歷,以廣學(xué)識。尚慮改變之始,需款甚繁,日人以紙幣行之。真銀僅二千萬,而用值二億五萬萬,蓋得管子輕重之法焉。吾若大變法度,上下相親,變可行之,否則大借洋款數(shù)萬萬,派熟習美國之人,與借商款,酌以鐵路、礦產(chǎn)與之,當可必得。準限三年,各省鐵路皆成,學(xué)堂皆立,學(xué)會皆開。工有新器,商有新學(xué),地有余利,民有余饒,至于十年,治功大著,足以雪仇恥而威四裔不難矣。若惑于席人之論,不為全局之謀,徘徊遲疑,茍且度日,舊弊未去,變法不全,則責言日聞,幅員日割,手足既縛,腹心亦到,雖欲偏安,無能為計矣。時乎,時乎,豈容再誤。宗社存亡之機,在于今日;皇上圖存與否,在于此時。職之疏逖,豈敢妄陳大計,變亂典章,誠以上為君國,下為身家,心所謂危,急何能擇,用敢冒越,竭盡其愚。伏惟皇上少采其言,乾健獨斷,發(fā)憤維新,或可圖存,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職冒犯圣聽,不勝戰(zhàn)栗屏營之至。伏惟代奏皇上圣鑒。謹呈。
選自《康有為早期遺稿述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