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農民起義軍是因饑寒交迫才走上“犯法 ”道路的,是在統(tǒng)治者破壞天理的情況下自己來主持天理的。他們針對殘暴統(tǒng)治的反抗是正義的,但動機的正義并不保證過程的正義。
《黃袍定律:為什么是他坐天下》,宋燕 著 本文摘自《黃袍定律:為什么是他坐天下》,宋燕 著,九州出版社,2015年4月。
人民并不是沒有方法“震懾 ”當權者,他們的方法除了找代表者哭訴外,還有就是“動亂 ”。當人們被壓榨到底的時候,總是會有脾氣暴的一小撮兒人鋌而走險,“聚眾作亂 ”。歷朝歷代,除了政治特別清明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局部地區(qū)。各代當權者對付這樣的情況一般都是胡蘿卜加大棒:先是鎮(zhèn)壓,平定之后,政策不妥的改政策,官吏不稱職的換官吏,這樣危機都會解決 —— 畢竟只有朝廷才有唯一強大的武裝力量,一般小民是難以抗衡的 —— 不會發(fā)展成亡國滅族的大危機。 但是,這也取決于權力核心的個人意愿。當權力核心不肯承認有危機發(fā)生時,人民群眾這唯一的發(fā)聲方式,也就無用了。 王莽的新朝即將滅亡的時候,民變蜂起,除了首都,幾乎遍地是變民軍,地方政府已對局勢失去控制。而當王莽派出查案的大司馬回到首都,向王莽匯報真實的所見所聞時,王莽卻大為光火,將他逮捕下獄,說他“欺騙政府 ”。當地方官員上報稱變民是因饑寒交迫被逼上梁山時,王莽卻下詔說:“因為貧困饑寒犯法為非的,大者當強盜,小者當小偷,不外這兩條路。而今乃結謀連黨以千百數,是明顯的謀反作亂,怎么能扯上饑寒!你們這些官員必須加強逮捕和消滅盜賊,如果有不同心并力,而仍胡說什么饑寒所迫的,立刻抓捕定罪!”當最高權力這樣定了調子后,再沒人敢反應民變實情, 也就沒辦法采取真正有效的措施了。 隋朝末年的時候,全國各處都是“盜匪 ”,鎮(zhèn)壓了一群又起一群,局勢漸漸失控。但當楊廣詢問納言蘇威時,蘇威躲避不過告訴他實情:“最近以來,各地奏報的盜賊的事情,都不真實,遂使中央不能做正確判斷,因之也不能早日平定!薄皷|征不必征調軍隊,只要赦免天下強盜,就會有數十萬大軍!边@些話委婉地告訴了楊廣變民的人數,而楊廣聽了卻大不高興,跟別人說,“這老東西用盜賊多威脅我,我早就想打他的嘴,只是暫時忍忍 ”。楊廣想去東都看新龍舟,將軍趙才勸他:“現在盜賊蜂起,政令已不能推行 ”。楊廣就將他逮捕,過了十幾天才釋放。而當奉信郎崔民象上書告知變民遍地時,楊廣干脆用刀砍碎了他的面頰,然后將其斬首。 在民眾與統(tǒng)治者之間,統(tǒng)治者處在毫無疑問的強勢地位,任何一點讓步都能換來幾倍于付出的穩(wěn)定,而且也只有統(tǒng)治者有能力決定雙方的關系。因此當統(tǒng)治者拒絕讓步,封死了與民眾對話的所有渠道時,民眾就不再有其他的選擇了 —— 只有“造反 ”。 …… 李自成算是在長征路上走得遠的,他攻進了首都北京,可以說只差了一步就能完成改朝換代的歷史使命。但有沒有更高政治理想的差別也就在這里 —— 是解救天下蒼生,還是只想當一把皇帝,考驗的時候到了。饑民出身的新官僚在使人眼花繚亂的金銀珠寶面前,幾乎是一霎時就把最初起義時的精神喪失殆盡。劉宗敏、李過等高級將領競相闖入大戶人家搶奪美女珍寶;士兵沒有將領約束,也干起打家劫舍的勾當。軍隊紀律空前敗壞,才幾天工夫,北京市民就對新政權極度失望,詛咒這個強盜政權早一點垮臺。 農民起義軍是因饑寒交迫才走上“犯法 ”道路的,是在統(tǒng)治者破壞天理的情況下自己來主持天理的。他們針對殘暴統(tǒng)治的反抗是正義的,但動機的正義并不保證過程的正義。如果沒有更高理想的支撐,正義的反抗者很容易就成為社會秩序的更大破壞者,把整個社會拉入叢林狀態(tà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