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書信 隨著科技發(fā)展,有線無線通訊及網(wǎng)絡普及,書信已從社會生活中淡出,書信跟人們漸行漸遠。然而,我對書信仍情有獨鍾,還十分懷念那書信往來的當年。 那時,城市馬路邊每隔一段就有個墨綠色的圓柱體——郵筒,身穿綠衣的郵差跨著同樣顏色的自行車穿行在大街小巷,也是一道風景。每個單位大門口有個鐵皮信箱,收發(fā)室工作人員會定時打開,分發(fā)信件報章。郵遞員給人們送來期盼。以至于當年老師以`我的理想'命題作文,我寫的理想是當個郵遞員。 然而,如今還有人寫信嗎? 從進入新世紀我大約寫過三封信。幾年前我把當年積存的信件翻出來,重溫年輕時的友情親情。往事歷歷在目,仿佛找回年輕的心。有個老同學,我倆老家只隔八里路,分別考上大學,一直書信不斷。文革風雨乍起,社會動蕩,政治運動一個未艾一個又起。"臭老九"跟地富反壞右為伍殿后,個人前途命運就如風中落葉,人人自危,個個心驚,遂失去聯(lián)系。試著按當年他家地址寫一封信,沒想到幾經(jīng)輾轉(zhuǎn)還收到了。去年,我的一個朋友為我辦房產(chǎn)公證寄我要填的表格,收到后我打電話道謝了。過幾天后,心想光電話不夠,作為40后的我輩,思想老派,所以又寫封信道謝并祥述近況。覺得用書信更正式更親切更實在一些。第三封信是,我寫了篇短文,想投到外省的老年雜志上,但是那個雜志上只有地址,沒有Email,只好郵寄過去。 我問過80后的侄兒,他說大概十幾年沒寫過信了,問90后的外孫,他說:"寫信?這年代了,誰還寫信呀,打個電話不OK了"。 是的,電話是方便快捷,如今連小學生書包里都有。但是,寫信和電話意味不同。當你鋪開一張紙,用鋼筆一撇一捺地寫字,那情景如同用繡花針一針一線做繡品,信當屬工藝品,打個電話是買成衣,能一樣嗎!寫信是大餐,電話是快餐,口味和營養(yǎng)能一樣嗎!中國語言文字的豐富性使得跟文學藝術同質(zhì)的書信得以盡情揮灑。或直白,或含蓄,或汩汩,或滔滔,張弛自由拿掐有度。你的思想情感隨著墨水一起滲透,鑄成實實在在的符號。當你把信塞進郵筒,完成一個心愿同時又開始期待。當收到一封信,手中真切的質(zhì)感,急切地拆看是過來人都有過的體驗。尚若是戀人的情書,突然耳熱心跳。煲電話粥談情說愛也許柔情蜜意,哪比得上拓上口紅印的書情詩意浪漫。 文如其人。從字體、詞句、標點,感愛到對方的性格、情緒、態(tài)度,甚至于生活狀態(tài)。 我的第一封信是寫給母親的。當年,我一路輾轉(zhuǎn)三天三夜,到校時幾乎虛脫。安頓下來第一件事是寫信報個平安。母親孤獨在家,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親是文盲,每接到信請別人讀給她聽,如果我的信寫遲了,她會把以前的信拿給另外人的再念。我只能手勤些,用信慰藉她思兒之心。 那時一封平信8分錢,軍人信件上有個三角形印戳`免費軍事郵件',很羨慕軍人的優(yōu)越條件。平信8分錢維持了好多年,以至于后來物價遍漲,老百姓一時還調(diào)侃:別的啥都漲了,就是郵票還沒漲。再往后郵資也挺不住了,10分、15分…… 跟郵票一樣,信封也有時代的烙印。那年月有帶花邊的航空信封,有單位定制信封,有牛皮紙自已裁制的,有將用過的折開翻過來再用的。在那饑荒歲月中,家鄉(xiāng)來信的封口往往不緊——那年月農(nóng)村沒有膠水漿糊——用粥湯如何能粘得牢。 我們享受電話快捷的同時,也有缺失的遣憾。 再過百年以至久遠,未來的國人再難讀到迄今一代代人或可留下的如同曾國藩家書、魯迅兩地書那樣形式的文獻。 有個真實的故事。兩個即將上戰(zhàn)埸的戰(zhàn)友立下誓言,不管誰犧牲,生者必須為對方雙親盡孝。果然,死者的雙親能照常收到"兒子"的家信和匯款,"兒子"總說部隊忙,不能探家,如此經(jīng)年。老人終于明白點啥,決定到部隊看"兒子"。這凄美的故事,善意的隱瞞在今天無法重演。 我還是想寫信,只是沒有收信的人。 書信厚重有積淀,經(jīng)得起時間空間的考驗,是最雅致的交流溝通方式。 我懷念書信。 (曹群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