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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夢中的綠洲 于 2015-7-10 09:24 編輯
糟糠之妻
作者:傅愛毛
張彬出生在豫西的一個小山溝里,家境十分貧寒。師范畢業(yè)當(dāng)了教師以后,狀況才稍稍好轉(zhuǎn)了一些,但也只是解決溫飽問題而已,從本質(zhì)上講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產(chǎn)階級”。因了這個緣故,婚姻問題遲遲沒有著落,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大齡困難戶”。后來,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名叫阿平的姑娘,也是念師范的,而且是大專畢業(yè),文憑比張彬還高一個檔次。姑娘呢也是個好姑娘,又溫柔又賢惠又懂得體貼人。但是,怎么說呢?就是人長得丑了點(diǎn),身段不苗條,臉盤也不漂亮。張彬其人,窮雖則是窮,卻是一表人才,而且寫得一手出了名的好字。兩個人站在一起,就給人一種“郎才女不貌”的感覺。張彬?yàn)榇诵睦锔砀泶翊竦,但想到自己的家境和老大不小的年齡就狠狠心點(diǎn)了頭。既是點(diǎn)了頭,立馬便成了婚;楹蟛坏揭荒甑臅r間,阿平就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誰見了都喜歡。至此,張彬心里的疙瘩才算是平復(fù)下去了。
意想不到的是:隨著兒子的到來,張彬的好運(yùn)道也來了。先是被調(diào)到縣政府做秘書,后來又到縣志辦做主任,沒過上幾年,竟然當(dāng)上了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官雖不大,卻也算是混出眉目來了。先是把兩輪腳踏車換成了四輪小轎車,后又把住了多年的舊平房換成了漂亮的小洋樓。
“接下來該重組內(nèi)閣,讓嫂夫人換換崗了吧?”朋友們聚在一起時都這樣調(diào)侃他!霸劾蠌埐皇悄欠N人。那種缺德事咱一輩子也干不來!睆埍蚴沁@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他不但沒有讓老婆阿平“換崗”,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qū)Π⑵蕉荚谝狻7彩桥笥丫蹠,他總要把阿平帶在身邊?br />
“男到三十一枝花,女到三十豆腐渣”,此話一點(diǎn)不假。經(jīng)過歲月的打磨,張彬更加風(fēng)度翩翩、儀表堂堂,本來就不出眾的阿平卻已毫無風(fēng)景可言,兩個人看起來更加不相般配了。作為女人,阿平深知這一點(diǎn)。因此,她盡量避免同張彬一道出去應(yīng)酬,怕在朋友面前丟了丈夫的份。
不去呢卻是由不得她。張彬每次都一定要帶著她,固執(zhí)到了沒有絲毫通融的地步。每一次到了飯桌上,張彬都要鄭重其事地端起一杯酒來對大家說:“對不起,諸位,請?jiān)试S我先敬我夫人阿平一杯。我張彬在事業(yè)上能有今天,阿平功不可沒。別的我不敢說,但有一條可保證:無論我混到哪一步,絕不跟老婆離婚。俗話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任憑怎么著,那種拋妻棄友的缺德事咱老張絕對不干!钡谝淮芜@樣說的時候,阿平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后來,他這樣說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他這樣說的時候,大家便一邊稱贊他,一邊把目光集中到阿平的臉上。那表情很復(fù)雜,說不上來是什么味道。有幾分替她高興,也有幾分替她慶幸,還有一些別的什么。阿平說不清楚,總之是怪怪的。每到這個時候,阿平的心便緊縮在一起,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或是貪占了別人的便宜似的,低眉順目,如坐針氈。張彬則是一臉的神圣和崇高,仿佛救助了一個貧苦的失學(xué)兒童。
有一次,張彬有一家酒樓里大宴賓客,幾乎所有的同學(xué)和朋友都到場了。張彬又一次端起酒杯說:“各位同學(xué),各位朋友,請?jiān)试S我先敬夫人阿平一杯!苯酉聛懋(dāng)然還是“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那幾句。同學(xué)和朋友們也照例是熱烈鼓掌、衷心贊嘆一番。對此阿平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這一次阿平?jīng)]有像往常習(xí)慣的那樣紅著臉一言不發(fā),而是接過酒杯,大大方方地站起來說:“各位好。我叫阿平。大家都看到了,我是人如其名:平平常常,少才無貌。這些年來,承蒙張彬不棄,我感激不盡。今天,
當(dāng)著諸位的面,我也敬張彬一杯,飲了這一杯,我們的夫妻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卑⑵秸f完,從皮包里拿出了早已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請張彬在上面簽字。
張彬一時之間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shí):離婚?她阿平憑什么呢?一個普通得如同大白菜一般的女人,坐小轎車,住小洋樓,平白無故享受著部長夫人的待遇,居然要主動提出離婚,她如果不是吃飽了撐的,便是腦袋進(jìn)了水。大家也都極詫異。紛紛道:“嫂夫了,這是怎么說的?老張到底哪一點(diǎn)對不起您了呢?”阿平平靜地說:“我之所以當(dāng)著大家的面請他簽字,就是為了要告訴大家:他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我,也絕沒有壞良心要拋棄我。他絕不是那種缺德的人。是我不想再跟他過下去了。”大家更不解了:“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就不想過下去了呢?”
阿平沉默良久,輕輕說道:“什么也不為,只因?yàn)檫@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尊嚴(yá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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