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鄉(xiāng)過年的回憶

夢中的綠洲

作者：呂長恩

我的故鄉(xiāng)深藏在鄂西南連綿起伏的大山深處，我對過年的感覺，仍然停留在兒時故鄉(xiāng)的印象里。
跟隨州早上吃團年飯的習俗不同，我們那里早上只是很隨便地吃一下，大概到中午的時侯，全家人才圍上桌子，品味那份團圓的感覺。一般來說，吃飯前是要炸鞭炮的。吃飯也盡可能地趕早，每家都相互比著瞧著，看哪一家的鞭炮最先響。不知道這種競賽有什么意義，但在孩子的心目中，自家吃飯時的鞭炮響在別人家的后面，就覺得臉上無光似的。

年飯的菜式?jīng)]有現(xiàn)在城里這般多樣化，可能是由于過去物質(zhì)饋乏，一年到頭難得吃上幾頓葷菜的原因吧，所以年飯的菜式是以大肉為主的。最有特色的年貨——煙熏臘肉會炒一大鍋。“豬腳燉海帶”是一道主菜，每家都在熬幾大罐，正月份家里來了尊貴的客人，就盛出一鍋來煮著燙菜吃，相當于火鍋吧。記得第一次帶妻子回老家，她私下向我抱怨說我的家里待客太隨便，連十個碗都沒有，還誤以為不受歡迎呢！

在我的故鄉(xiāng)，有“三十的火，十五的燈”之說。過年前夕，人們都要從山里挖一個重達數(shù)十公斤的樹蔸，叫“年火蔸”，三十這天晚上，會將年火蔸放進燒飯和取暖用的火坑里，燃起熊熊大火，全家人不睡覺，圍坐著火坑守年，不斷地添薪加柴。年火蔸越大，燒得越好，火越旺，就預兆著來年的過年豬越大，收成越好，人更和美，吉祥健康，做事越順利，家業(yè)越興旺。

吃過團年飯后，村人就開始串門了。那時沒有打麻將和撲克的風氣，只是平時難得有時間聚在一起的長輩們，喜歡帶著各自的煙斗，找?guī)讉�老哥們，圍坐火爐旁，溫一壺酒，巴答巴答地抽著旱煙，講述著山里人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人情。

孩子們盼望著過年，除了盼著能吃上好飯菜、糖果、葵花籽，能穿上新衣服外，最主要還在于盼望著一種輕松，一種氛圍，一種心境。過年在孩子被看作一件神圣的事。在那幾天里，孩子們可以盡情地玩耍，不用上學，放牛，砍柴，找豬草等，大人們放下手中的農(nóng)活，把平時孩子們做的事都給做了。只有在這幾天里，大人們才有時間把孩子當作關(guān)注的中心，從而讓孩子們感到受到重視，感到溫暖和愛，得到充分的自主。

正月初一清早，全家人早早地吃烤糍粑和油茶湯（茶葉用油炸后倒水燒開成湯），然后孩子們就成群結(jié)隊地，每人拿一個塑料袋，走門串戶，挨家挨家地拜年，他們會得到主人一把葵花籽或者花生或者幾顆糖果的打發(fā)。孩子們會相互比著，看誰的收獲多�！鞍菽辍笔呛⒆觽兊囊淮笫聵I(yè)，那時真羨慕孩子多的家庭，因為他們可以拜得更多的葵花籽。誰要是有一個漂亮的塑料袋，也是向小伙伴炫耀的資本，常常有人會因為沒有得到一個比某某孩子更大更好看的塑料袋而悶悶不樂好幾天呢。

長大后，遠離父母告別故鄉(xiāng)，在人間忙于生活，結(jié)婚生子，為自以為事業(yè)和夢想的東西而苦苦追逐求索，不知不覺差不多人生過半，轉(zhuǎn)眼間我也到了拿煙斗找老哥們抽煙喝酒的年齡。又是好幾年沒有回故鄉(xiāng)過年了，那些兒時的伙伴，可能許多都跟我一樣，在各自的地方回味著鄉(xiāng)村里粘滿濃濃泥土氣息的年味吧？而在故鄉(xiāng)，那些上了些年紀的鄉(xiāng)親們，他們吃過團年飯后，是否依舊圍著除夕夜的熊熊大火，聊著他們年輕時的故事呢？也許，故事里還有我吧。

黑旋風

你是恩施人嗎?